décadence 喪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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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榮耀
aph
Tolkien

[原創/歷史] 法比安 1-4

河鞋來的還真快啊,害我不得不使用了大量的分隔符

圝=分隔符,好赤雞


  1-4


  學術自圝由,一直是德國的大學機構得以壯大的根基之一。學術獨立於政圝治干預或社會利益之外,大學在接受國家資助的同時,仍應保有其內部管理與學術的自主權。這樣的風氣不但使德國的前身普魯士王國成為歐洲學術中心,19世紀後,出自德國的諾貝爾獎得主,更是多如過江之鯽。


  然而,1933年開始,一切都變了。


  自從焚書運動後,法比安的父親所教授的課程逐一被取消,甚至連手邊正進行的醫學研究也一度因為經費縮減而中止。原因無他,正是因為他私底下對於主流的社會衛生學——也就是所謂的種族衛生或者優生學——做出了消極排斥的言論,被擁護納粹主義的同事上報給了納粹黨員。


  「純粹是定義混淆。」


  那名告密的同事是專精於公共衛生領域的教授,法比安私底下聽父親說過,那個男人與當時任國家物理技術局局長的菲利普·勒納德有些交情,而長了眼睛的人都知道勒納德是個瘋狂的納粹份圝子和希特勒個人的擁護者。同事語調凜然地對父親說道:「種族衛生這個詞,我們是不使用的,您應該和我一般清楚才對。或者說是,學術界都已經避免去使用。因為它讓人很混淆,不是嗎?它的本意是好的,甚至不是發源於德國,就各方面的衛生學而言,這個概念很早就已經被納入考量了。」


  那個時期還有人能站出來說反對納粹黨的話,而不被槍斃或者絞刑,或者以保護性看圝管的名義送進集中營裡,這也許是生活在那個時代僅剩的幸運,至少對父親而言是如此。法比安可不敢想像在如今時局下,還有人會出面說些什麼。法比安的同學之中有人加入了衝鋒隊,這一點不稀奇。大部分的年輕人早在十來歲就以加入希特勒青年團為榮。儘管納粹衝鋒隊的聲勢在近年來已經大不如前,然而他們仍然試圖履行「維持治安」的職責。這支當初曾與希特勒同進退的德國最大武裝組織,如今像是一個失寵的女人,即使早已過時了,聞芳而來的人依舊很多。這表示狂熱地效忠希特勒的人無所不在,而且是無法避免的。


  因為,正如人們一再強調的,納粹黨確實帶給了德國好處。甚至,在實質意義上的戰爭爆發以前,就連在外國人眼中看來,現在的德國是非常吸引人、且正在變得強盛的。這些事實,誰都無法否認。


  那日,法比安回到家時,發現前門沒有鎖上。


  他立刻警覺起來,將剛剛才買回的晚餐食材小心的放在玄關門口,接著他走進房門。屋內沒有平時母親習慣播放的古典音樂,他放輕腳步,一時間認為自己過於小心翼翼,繞過客廳時,他看見了是四個「褐衫軍」站在父親的書房裡。於是他立刻反應過來,他們就是這片死寂的負責人。


  是衝鋒隊的人,全部都背對著門口,他看不見他們的臉。帶頭的那個手中拿著幾本書,正大略翻閱著。而父親沈默地站在他們面前,一動也不動,像是一個剛遞交了畢業論文,正等著被嚴格審視的學生。


  「恐怕我們必須花費一些時間,檢查你所有的書。」其中一個人語氣冷淡地說。

  「禁書不會在書架上。」法比安聽見另一個聲音道,很明顯是在提醒他的同夥。


  法比安忽然之間像是大夢初醒。他胃部緊縮,渾身冰冷,變得像此時此刻的父親一樣,一動也不能動。他從未見到過這樣的父親,同時他也想像著那個褐衫軍轉過身來時,會是怎樣的一張臉。


  那個聲音他認得。


  「克路爾?」


  法比安沒有理會父親暗示他離開的眼神。相反地,他出聲喊了那個名字:他的摯友、他幾近於崇拜、以及偷偷戀慕著的對象。那名褐衫軍停頓了一會兒後回過頭。他的同伴們同樣。


  「沃曼。」克路爾·菲利克喊了他的姓氏,褐色雙眼望著法比安,變得十分生疏。他們在醫學院的樓梯口道別不過是幾個小時以前的事,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法比安走上前去,他帶著不可置信及些微的惱怒瞪視著他們。


  「先生們,請問我的父親做了什麼嗎?」他問道。


  「我們獲報他私藏禁書。」領頭的那個衝鋒隊員說話了。就法圝律而言——他剛剛用了法圝律這個詞嗎?——告密者會被保密到底,法比安也省得浪費時間去探聽。他知道他們在找什麼。

  群眾們大肆焚書的那晚,父親與母親一同將一箱書本藏了起來。但是目擊這種件事的人只有他而已。也就是說,這起告發的證據肯定是無中生有,而且是基於私人恩怨。這個社會已經四處充斥著猜忌與妒意,每天都有人為了無聊的事情隨便編造理由告發自己的鄰里......


  「沃曼先生,請問你們有依照元首的指示,將《新民圝族主義及其文學》中提及的書目全數繳納及毀壞嗎?」

  領頭的那個男人已經不再理會法比安,繼續向父親確認道。《新民圝族主義及其文學》裡列出的其實就是一些由猶太人所寫的書,多半是影響力深遠的哲學或者文學鉅作。「有的。」法比安聽見父親回答。


  「在1933年5月10日,你有參與這個地區的焚書集會嗎?」


  「有的。」父親毫不猶豫地說了謊。


  「有任何目擊證人見到你們參與了那場集會嗎?」


  「只有我去參加,先生們。我的孩子們那一年都還很年幼,我記得很清楚,那一晚他的妹妹因為受了風寒,正發著燒,於是我讓他們的母親留下來照顧孩子們。」


  「有任何目擊證人見到『你』參與了那場集會嗎?」衝鋒隊員一板一眼地更正他的問話。


  父親那夜並沒有出門,妹妹也沒有發燒生病。沒有任何人可能曾經看見父親。無論這些衝鋒隊的人將要做什麼,都不可能會憑空出現一個站在父親這一邊的證人。法比安沈默地站在一旁,說什麼也不是,且無濟於事。


  「我不能肯定,那晚廣場上的人很多。」父親再次開口,聲音變得非常遙遠不清。


  衝鋒隊的人轉過來看了法比安一眼,似乎在衡量他作為證人的可能性,不過最後他們放棄了這個想法。讓兒子出面替他的父親作證,其結果基本上是可想而知的。況且希特勒獨厚的「人圝民法庭」也不會讓有利於被告的事情發生。


  「你恐怕得跟我們走一趟,沃曼教授。」克路爾說。


  他的話讓法比安忽然反應過來,他怒不可抑地偏過頭去望向他的好友。「克路爾,你不能這麼做。」他的妹妹和母親現在在哪裡?必須由他來阻止這件事。法比安的腦中變得一片混亂。「我父親不是會私藏禁書的人,你明明是他的學生......」

  「個人私情與這種案圝件一點關係都沒有。」克路爾答道:「法伊(Fey),我很遺憾,我們必須帶你的父親回去接受訊問。」


  法比安聽得出來他盡可能地保持溫和,這簡直是可笑的自相矛盾。「訊問?上人圝民法庭接受訊問?」但是法比安毫不領情,甚至還提高了音量。「尊貴的先生們,你們在和我開玩笑吧?」


  人圝民法庭說穿了就是一種蔑視法圝律程序、暴圝民化的公審,是非常惡名昭圝彰的納粹玩意兒,1934年的時候、希特勒為了讓參與國會縱火案的人能夠被定罪,特地繞開憲法框架創立了這樣的特別法庭。被送去審判的政圝治犯,很大一部分都會被圝判處死刑。

  上那種法庭接受訊問,大約就等於半隻腳入了棺圝材!


  他還想再說些什麼,此時卻接收到父親拋來警告的眼神,意思是讓他閉上嘴。在一個衝鋒隊員走上前給了自己一拳之後,法比安終於花了一些時間說服自己照做。他扶住牆好讓自己不至於被揍倒在地。右半邊的臉頰疼的發燙,他感覺自己的嘴角掛著血絲,低頭不語,像是條被人類的棍圝棒教訓一頓的野狗。


  當衝鋒隊押走父親時,法比安聽見了克路爾嘆氣。那瞬間他非常希望自己也能夠一拳揍在克路爾那張俊俏的臉上。恐懼和憤怒佔據了他的心。他對衝鋒隊員的背影口不擇言地罵道:「我父親、我母親的家族都是純正的雅利安人,你們這群白癡......」說著說著,他無聲地哭了起來。


  然而事實是,在此之前,因密告而被送進了監獄或者集中營進行「保護性管束」的罪犯,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德國人,而不僅僅是在日後被認為是納粹集中營最大受圝害圝者的猶太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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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參考資料:

  Wilhelm Von Humboldt, 1903. 《論柏林高等學術機構內部及外部組織》(中文版:https://m.ishare.iask.sina.com.cn/f/9414002.html)

  《希特勒在地堡的最後日子:少年納粹親歷第三帝國末l日》2005. Armin D.Lehmann 著

  《郵票上的物理學史》2005. 秦克誠 編著

  《玫瑰的盛開與凋謝: ──冰心與吳文藻》2014. 王炳根 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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